一家人相處以來的所有點滴，在這會全部展開，有快樂但更多是怨言，可面對一個即將斷氣的老頭子，她甚至有了罪惡感，老天爺是不是聽到了自己的詛咒，所以才真把老公公給帶走？

難受，也愧疚。

“嫂子，振國那邊我已經去了電話，知道消息就趕回來。”瓢子道。

楊小娥點點頭，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，起身道：“你幫忙看著點，我去看看董玉慧。”

瓢子點頭，就邊上的空椅子坐下來，雙手拉住張紅軍的，輕聲喊，“張叔，我給振國去話了，他曉得就回來，你可得等他一等。”

楊小娥朝董玉慧房屋走去，卻發現裏邊空蕩蕩的沒啥人，沒氣的娃娃孤零零躺床上，她拿了個布將娃娃給包裹然後放在簸箕框裏，等待安排後事。

楊小娥到廁所尋人，再到廚屋，都沒發現董玉慧蹤跡，隱約覺得這賤人跑了。

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院門，沒看到董玉慧身影，倒是見著秦有財提著個存放藥物或剪刀等急救用具箱，慌慌張張隨著張振江跑來。

“誒喲，咋了嘛，這是咋了嘛？”秦有財嘴裏嚷嚷。

楊小娥道：“我爹怕是不成了。”

“啥？喔唷，這造孽哦！“張家這兩天鬧騰得很，隔壁鄰居都曉得這事，自家婆娘又是個八卦人，把張家鬧騰的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的，這會對楊小娥也沒啥好眼色，急匆匆進院門。

楊小娥跟進去時，聽到後邊有人大聲嚷嚷，“誒呀！大家快去看看！說張紅軍被振國婆娘給氣死了！”

楊小娥停下腳步遁聲望去，秦有財婆娘朱美麗手裏磕著瓜子，本是跟著老倌前去看熱鬧，但怕被攆出來，眼瞅著幾個婆娘坐在路邊樹底下嘮嗑，上去一人分點瓜子，嘴裏開始扒拉張家的事。

楊小娥心系老公公生死上，進院門將門插上。

曉得老公公救不過來了，但大家夥還是把希望都放在秦有財身上，祈禱能起死回生，秦有財摸摸手腕處的脈搏，再伯伯脖子，摸摸鼻尖，搖搖頭，道：”哎，準備後事吧。“

“爹啊，爹，嗚嗚嗚……”張振江一下子跪在床前，握住爹的手，嚎啕大哭起來。

楊小娥鼻子一酸，眼眶也紅了。

秦有財收拾箱子準備走人，搖頭直道：“哎，張紅軍造孽哦，造孽哦。”

“叔，我送你。”瓢子抹了把臉，將秦有財送出院門。

朱美麗跟幾個八卦的婆娘，早就守候在外邊，看到老倌領著箱子出來，忙上去打探，“她爹，啥子情況？”

秦有財道：“張紅軍要死了。”

“呀！當真被楊小娥給氣死了？”朱美麗大聲嚷嚷。

秦有財眼睛瞪過去，“瞎咧咧啥，回家去！”

朱美麗才不，她早就看不順眼楊小娥，這會張紅軍被氣死，可得留在這裏守著看熱鬧呢！

秦有財領著藥箱一走，朱美麗便招呼幾個婆娘湊到張家院門，就著細縫望進去，可惜啥子都沒瞧見。

朱美麗心有不甘，雙手掐腰，大聲咧咧，“誒喲，大家快來看呀！張紅軍被她兒媳婦給氣死了呀！造孽啊！”

張家鬧騰兩天，周圍人家都聽說了，但礙於楊小娥也參與其中，於自家來說又是個恩人，所以沒好意思露頭八卦。

這會聽到張家院裏哭天喊地的聲，就跟死了人一樣，每家每戶都議論紛紛，沒準真出人命了。

再聽到朱美麗這一熬嗓子，就都忍不住推門露頭望去，漢子們倒只是看看，婆娘們八卦心強，忍不住就跑過去瞧了。

“喲，這是咋了？”

“沒聽出來嗎，張紅軍被振國婆娘給氣死了。”

“真的假的？小娥不像那種人啊！“

“這還能有假？我老倌剛才去把脈了，說人就要斷氣了，救不過來了！“

“那也沒說是小娥給氣死的呀。”

“說了呀！我老倌說了，就是楊小娥給氣死的！”朱美麗一邊跟講話給楊小娥身上潑臟水，一邊瞪著個眼睛瞅準細縫裏面的張家一舉一動，忽然雙眼一亮，嘴裏的不堪入耳，“怪不得張紅軍能被氣死，原來楊小娥給家裏領來一漢子，我看到他們抱一起了，就是有一腿！難怪悔被氣死呀！遭天譴啊！”

有人好奇地扒拉朱美麗，“我看看，我看看。”

朱美麗死守著細縫哪個也不讓，氣得滿臉潮紅，渾身發抖，”這不要臉的可大膽了！張紅軍這還沒有徹底斷氣呢，就跟男人摟摟抱抱！媽個逼的，這是存心讓張紅軍不能斷氣啊！“

”還不止呢，楊小娥壞良心的，拿包子給董玉慧吃其實是往裏面放了打胎藥，董玉慧娃娃剛才生了，是個死娃娃！良心大大地壞啊！！”

也不曉得是哪個擱人群後面說了聲，這下朱美麗更加囂張了，站在人群前，叉腰揮手的樣子就跟張紅軍是自個親爹一樣，“沒天理啊！咱建設村啥時候出過這種毒良心婆娘？今天我就得把楊小娥這只害蟲給除了！替天行道！！“

“對，除了！”幾個跟朱美麗一夥的婆娘，這會舉著手很讚同這話。

朱美麗氣呼呼地啪啪砸門，高聲叫罵，”楊小娥！你個惡婆娘，不想我們沖進去撕爛你嘴臉，就趁早滾出來！”

福老實他媽將這一切看在眼底，只覺得楊小娥會被朱美麗打死，趕緊縮出人群，撒腿的往老楊家那邊跑去報信。

張振江這會也沒心思打罵楊小娥了，就曉得抓著爹的手哇哇大哭。

瓢子聽著外邊的話，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，剛才從嫂子嘴裏得知董玉慧跑掉的話，曉得定是她出去亂傳話，這年代認都窮慣了，見不到發財的人，建設村估摸很多婆娘對嫂子記恨著呢，這會肯定不肯放過聚眾鬧事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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